編者按
日前，習近平主席在會見國際工商界代表時指出：“中國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必然是外商理想、安全、有為的投資目的地，與中國同行就是與機遇同行，相信中國就是相信明天，投資中國就是投資未來。”
當確定性成為動蕩世界的稀缺品，中國從不動搖的開放抉擇為經濟全球化注入引領性力量。在復雜動蕩的國際經貿環境中，中國何以被外資視為“確定性的綠洲”？如何深刻理解外資企業是中國發展進步的“三個重要參與者”？如何持續優化營商環境，提振外商投資信心？如何進一步以開放促發展，讓中國大市場成為世界經濟發展大機遇？本報邀請三位學者研討交流。
主持人： 陳瑜 本報記者
嘉賓：
殷德生 華東師范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院長、教授
趙蓓文 上海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研究所副所長、研究員
夏瑋 上海對外經貿大學國際經貿創新與治理研究院（智庫中心）副院長、教授
主持人：從“下一個‘中國’，還是中國”到“投資中國就是投資未來”，中國被外資視為“確定性的綠洲”，不僅成為最佳投資目的地的代名詞，也始終是世界經濟增長的主要貢獻者和穩定錨。如何全景式解碼中國這片投資熱土的巨大吸引力？
殷德生：中國成為外資“確定性綠洲”主要有三大優勢。一是投資中國的超大規模內需市場優勢。作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中國的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穩居全球市場前列，是全球第二大消費市場。我國擁有14億多人口，人均GDP突破1.35萬美元；擁有4億中等收入人口，絕對規模世界最大，蘊含著巨大投資和消費潛力。超大的國內市場為外資投資新技術、新產業、新業態提供了占領先機的機會和優勢，尤其是在新一代信息技術、人工智能、數字經濟、生物醫藥等新興領域。
二是投資中國的產業鏈優勢。中國擁有全球最完整、規模最大的工業體系，擁有1億多市場主體和1.7億多受過高等教育和擁有各類專業技能的人力資本。完整的工業體系成為提升外資的產業鏈、價值鏈、創新鏈和供應鏈現代化水平的基礎性支撐。正因為如此，當前外商在華投資覆蓋20個行業門類、115個行業大類，累計設立企業124萬家，投資額近3萬億美元。
三是投資中國的制度保障優勢。對外開放是中國的基本國策。中國一直致力于為外資企業提供投資興業的沃土。一方面，已形成了以《外商投資法》為代表的較為健全的利用外資法規政策體系和工作體系，營造市場化、法治化、國際化一流營商環境，推動貿易和投資自由化便利化。例如，外資準入負面清單從最早190項縮減到現在的全國版29項和自貿試驗區版27項，制造業領域實現了“零清單”，外資企業的服務保障體系日趨完善。另一方面，中國長期保持政局穩定、社會安定，是世界公認的最安全國家之一，提供了透明、穩定、可預期的宏觀政策環境。
夏瑋：中國市場的系統性優勢為全球投資者提供了獨特機遇。在全球經濟格局重塑的今天，投資中國不僅意味著分享當下的增長紅利，更是布局未來的關鍵選擇。正如許多跨國企業所言：“在中國市場的成功，將成為全球競爭力的重要基石。”
中國作為全球第二大消費市場，是全球消費增長的核心引擎。中國14億多人口和4億中等收入群體形成“金字塔式”消費結構。特斯拉中國銷量占全球三分之一，展現高端消費活力；縣域經濟崛起推動吸引外資入駐；大規模設備更新政策也將激活萬億級市場空間。
在創新生態方面，中國已成為全球科技革命的試驗場。大眾與地平線合作開發智能駕駛技術，勃林格殷格翰已與全國32家重點研究中心建立了臨床研究的戰略合作關系，體現了中國在人工智能、生物醫藥等領域的創新優勢。“東數西算”等國家戰略配合完善的數字基建，為外資企業創造了良好的創新底座。
中國持續推進高水平制度型開放，政策穩定性與營商環境持續優化。在動蕩的全球環境中，中國社會穩定的“避風港”效應凸顯。同時，中國強大的產業鏈韌性、完善的基建網絡和穩定的能源供應，有效規避了全球供應鏈波動風險。
趙蓓文：中國這片熱土的巨大吸引力來自改革開放的大門越開越大。例如，我國電信業對外開放的大門越開越大，與世界各國共享數字經濟發展機遇。又如外資準入負面清單不斷“瘦身”，用“減法”釋放吸引外資“加法”效應。在擴大制度型開放的同時，中國致力于政策措施的落地，加強了政策的執行力和透明度，優化了營商環境。可見，投資中國就是投資未來，因為隨著中國對外開放步伐的不斷加大，更多的領域和行業都會對外開放，中國開放的制度優勢會越來越明顯。那么，誰能夠未雨綢繆，能夠搶先在中國這片投資熱土上投資，誰就贏得了先機，贏得了機遇。
主持人：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外資企業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參與者，是中國改革開放和創新創造的重要參與者，是中國聯通世界、融入經濟全球化的重要參與者。”如何理解這一論斷的深刻內涵？
夏瑋：習近平總書記通過三個“重要參與者”的論斷，深刻揭示了外資在中國發展的三重關鍵角色。從實踐維度看，這種參與不是單向的資金技術輸入，而是雙向的價值共贏。作為現代化的重要參與者，外資企業帶來了先進技術和管理經驗，成為中國產業升級的“催化劑”。比如，德國大眾與上汽的合作推動了中國汽車工業體系現代化，蘋果供應鏈培育出立訊精密等一批具有全球競爭力的本土企業。作為改革開放的實踐者，外資企業是市場化改革的“壓力測試器”。從早期特區試驗到加入WTO后的全面接軌，外資進入倒逼國內制度創新，如知識產權保護體系的完善、負面清單管理模式的推廣。更重要的是，外資企業搭建了中國與世界經濟的“雙向橋梁”。比如，特斯拉上海超級工廠不僅面向中國市場，更成為全球出口基地；跨國藥企在華研發中心既服務本地需求，也貢獻全球醫療創新。這種深度嵌套的產業聯系，使中國成為全球經濟網絡的關鍵節點。阿斯利康在上海建立全球研發中心、西門子成都工廠成為“工業4.0”全球樣板，表明外資企業正在更深的層面參與中國高質量發展。這種互利共贏的合作模式，將持續為經濟全球化注入確定性力量。
殷德生：外資企業貢獻了中國1/3的進出口、1/4的工業增加值、1/7的稅收，創造了3000多萬個就業崗，而且促進了中國技術和管理進步，推動中國深度參與全球產業分工。當前，世界進入動蕩變革期，單邊主義、保護主義、霸權主義對世界和平與發展構成威脅。外資企業特別是跨國公司在維護世界經濟秩序中發揮著重要作用，也承擔著重要責任。隨著全球產業鏈、供應鏈的深度調整，世界經濟區域化特征更加明顯，推動全球范圍內的價值鏈、產業鏈和供應鏈布局深化調整，跨國公司降低對單一市場依賴的意愿更加強烈，謀求更加多元化布局。中國在吸引外商投資上，一方面，加強數字化智能化基礎設施建設，適應產業鏈數字化、價值鏈數據化、創新鏈平臺化和供應鏈智能化的發展趨勢。另一方面，穩步擴大規則、規制、管理、標準等制度型開放，適應高標準自由貿易協定引領國際經貿規則重構的發展趨勢，投資議題由“邊境措施”向“邊境內措施”延伸，全面實行準入前國民待遇加負面清單管理制度，更廣領域擴大外資市場準入，讓外資企業在已開放的領域“既準入又準營”。
趙蓓文：改革開放40多年來，中國從最初的引進外資注重數量，到引進外資注重質量，到注重吸引海外人才進來，實現了從“引資”到“引質”到“引智”的漸進式發展。吸引外資從最初的“以市場換技術”，到通過引進、消化、吸收、再創新，不僅通過技術溢出和示范效應提高了中國本土企業的技術水平，而且通過“鯰魚效應”激發了中國本土企業的活力，促進了中國國民經濟的增長。外資企業聯通“內循環”和“外循環”，是中國聯結世界的重要橋梁。從資金的引進到商品的輸出（生產的產品出口國外市場），一橋連兩頭，外資企業聯系了國內國外兩個市場、兩種資源，不僅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參與者，同時也是中國融入經濟全球化的重要參與者。
主持人：近年來，外企在華投資呈現諸多新動向，從“謀生產”轉向“謀研發”，從追逐低成本與政策紅利，到扎根于中國廣闊的創新沃土，在高新技術產業、綠色經濟、數字經濟等領域的投資均顯著增長。如何進一步優化營商環境，構筑起外資深耕中國的長期機遇？
殷德生：過去10年，在華規模以上外資工業企業研發投入增長86.4%，有效發明專利數增長336%。外企在華投資進入了新階段，這就需要構筑投資中國的長期機遇。首先，進一步擴大服務業開放。加強綠色發展、數字經濟、人工智能、生物醫藥、能源等重點領域的多邊投資合作。在穩步擴大制度型開放上，重點在于產權保護、產業補貼、環境標準、勞動保護、政府采購、電子商務、金融領域等實現規則、規制、管理、標準相通相容。其次，營造公平競爭的市場秩序，加快構建全國統一大市場。保障外資企業的國民待遇，包括依法公平獲得生產要素、依法平等參與政府采購等，加強公平競爭審查剛性約束，著力整治一些領域的“內卷式”競爭，維護外資的合法權益，優化新業態新領域的市場準入環境，構建商業秘密保護制度，健全外資企業破產機制和退出制度。最后，實施中國自由貿易試驗區提升戰略，增強我國引資戰略創新的金融服務支持。進一步擴大外資企業國際融資渠道，增強資金跨境流動和高端要素配置能力，在宏觀審慎監管框架下積極探索靈活有效的監管方式，加快構建自由貿易賬戶網絡體系，積極探索人民幣資本項目可兌換逐步實現的有效途徑。
夏瑋：當前外資在華投資正經歷深刻轉型，從傳統的成本導向型向創新驅動型躍升。據統計，2023年高新技術領域實際使用外資占比突破37%。這一趨勢要求我們以更高水平的制度型開放，構建適配創新經濟發展的營商環境。一是建立創新要素全球配置通道。建議試點“科研物資跨境快速通關”機制，對研發用設備、樣本實行“一次審批、多次通關”；在上海臨港新片區建立國際數據合作試驗田，在智能網聯汽車、基因治療等領域實施分類分級數據流動管理。同時升級“外國人才來華工作許可”為“國際創新人才通行證”，實現工作許可、居留證件“一窗聯辦”。二是打造國際知識產權保護高地。對標高標準國際經貿規則，探索更多首創性、引領性知識產權改革事項落地，在數據知識產權保護、知識產權審批護航新質生產力等方面持續創新。支持WIPO仲裁與調解上海中心發揮更大作用。三是加快建立與國際互認的碳核算體系，在自貿試驗區試點外資企業直接參與全國碳市場交易。對新能源、節能環保等領域的外資項目，實施“環境效益評價+容積率獎勵”的激勵政策，推廣雙向奔赴的上海“特斯拉速度”。
趙蓓文：首先，對標國際著名的金融中心以及跨國公司投資地，必須打造一流的市場化、法治化、國際化營商環境。消除部分跨國公司對知識產權保護的顧慮，在體制機制改革和信息發布方面做到透明化，讓外資投得透明、投得放心。其次，狠抓政策落實。細化各項政策的落實，提高執行力，做好外資企業的“貼心人”，幫助企業解決投資過程中遇到的各類困難。例如，加強跨國公司人員流動的便利化，在簽證等方面強調時效化，簡化相關手續；跨國公司生產的商品出口、所需的原材料進口，包括資金的進出，在操作層面可以進一步簡化手續，部分手續可以通過線上操作或實行單一窗口操作；出臺新的政策以鼓勵跨國公司利潤再投資。最后，吸引海外高科技人才以及留學生歸國創業，投資中國。海外高科技人才特別是留學生，往往擁有比較先進的前沿技術，但是缺乏資金，因此，要加快培育孵化器，強化孵化功能。要打通“最后一公里”，將科研項目的研發轉化投產，發展為真正的生產力。
主持人：開放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鮮明標識。當保護主義的陰云聚攏、關稅訛詐愈演愈烈，當確定性成為動蕩世界的稀缺品，中國如何為建設開放型世界經濟貢獻智慧，推動經濟全球化朝著正確方向發展？
殷德生：開放型經濟新體制具有以下特征：創新驅動的增長模式、開放共贏的合作模式、公正合理的治理模式以及平衡普惠的發展模式。經濟全球化是不可阻擋的歷史潮流。外資企業尤其是跨國公司是經濟全球化的主要推動力和貢獻者。中國致力于建設開放型世界經濟，堅持真正的多邊主義，推動普惠包容的經濟全球化，持續推動貿易和投資自由化便利化，維護全球產業鏈供應鏈穩定。我國引資戰略創新日益聚焦高質量發展和高水平開放的良性互動。一是打造亞太投資門戶，建設亞太供應鏈管理中心，構建面向全球的投資促進網絡，提升總部經濟的能級，主動應對國際產業鏈和供應鏈深度調整的新挑戰，吸引更多供應鏈核心環節集聚中國，持續推動高水平制度型開放，形成國際投資制度創新高地。二是放大進博會對高質量引資的帶動效應，提升進博會的引資促貿功能，增強進博會對要素的全球配置功能，凸顯我國的首發經濟優勢。三是擴大面向全球的高標準自由貿易區網絡，建立同國際通行規則銜接的合規機制，優化開放合作環境，營造有利于新業態新模式發展的制度環境，構筑與數字貿易、綠色貿易和服務貿易相關的投資新優勢。
趙蓓文：第一，積極應對動蕩世界所產生的各類風險。必須全面、深入了解目前不斷變化的國際政治經濟環境，及時掌握主要投資來源國本國的政策變化及相關信息，有效應對外部風險，擴大高水平對外開放。特別是對一些政策變化頻繁的西方發達國家，要保持實時跟蹤研判。在研究過去投資軌跡的基礎上，分析數據，建立起一定的預警指標和預警系統。
第二，分散風險。為了減少“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的風險，應更為注重投資來源地的多元化，注重吸引共建“一帶一路”國家和地區的外資。2024年全年中國實際使用外資金額雖有下降，但新設外商投資企業59080家，比上年增長9.9%，特別是共建“一帶一路”國家（含通過部分自由港對華投資）對華新設外商投資企業17172家，增長23.8%，說明外商投資來源地多元化傾向日益明顯，越來越多的外資近悅遠來。
第三，提高引資的質量，要進一步抓住未來最具活力和潛力的三大產業領域：高新技術產業、綠色經濟、數字經濟。不僅要在全國出臺相應的政策措施，還要進一步發揮22個自貿試驗區在招商引資方面的“試驗區”功能，打造新高地，探索嘗試一些新的領域開放，并做好壓力測試。
夏瑋：中國始終秉持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以制度型開放為路徑，為開放型世界經濟貢獻中國智慧。中國推動共建“一帶一路”高質量發展，通過政策溝通、設施聯通、貿易暢通等“五通”建設，讓更多發展中國家融入全球價值鏈。中歐班列成為連接亞歐大陸的“鋼鐵動脈”；“小而美”民生項目的實施，使合作成果真正惠及當地民眾。中國通過持續縮減外資準入負面清單、建設高水平自貿試驗區、積極對接CPTPP等高標準國際經貿規則，構建開放型經濟新體制。RCEP的生效實施，不僅降低了區域內90%以上的商品關稅，更在電子商務、知識產權等領域建立了現代化規則體系，為全球經貿治理提供了“亞洲方案”。面向未來，中國將繼續以制度型開放鏈接全球。這種開放不是零和博弈，而是通過規則、規制、管理、標準的融通，建立互信，持續打造市場化、法治化、國際化營商環境，讓各國在開放中共享發展機遇、共謀發展局面，共同譜寫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新篇章。
觀點
殷德生：我國引資戰略創新日益聚焦高質量發展和高水平開放的良性互動。要營造有利于新業態新模式發展的制度環境，構筑與數字貿易、綠色貿易和服務貿易相關的投資新優勢。
趙蓓文：改革開放40多年來，中國實現了從“引資”到“引質”到“引智”的漸進式發展。打造一流的市場化、法治化、國際化營商環境，要狠抓政策落實，提高執行力，做好外資企業的“貼心人”，讓外資投得透明、投得放心。
夏瑋：在動蕩的全球環境中，中國社會穩定的“避風港”效應凸顯。面向未來，中國將繼續以制度型開放鏈接全球。這種開放不是零和博弈，而是通過規則、規制、管理、標準的融通，建立互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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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丨文匯報
題圖來源丨上觀題圖
編審丨戴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