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不能只按照成本利益,按照工具效率來看,而應該把人當作有情感的人,有關懷的人,有對真善美追求的人。

今年1月4日,上海圖書館東館報告廳被觀眾坐得滿滿當當,舞臺上是4位著名的文科學者:華東師范大學教授、著名作家毛尖,華東師范大學紫江特聘教授劉擎,清華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嚴飛,《奇葩說》人氣辯手詹青云,她在香港中文大學獲得經濟學學士學位、在哈佛大學獲得法學博士學位。
這場活動是由世紀文景、上海圖書館、華東師范大學遠讀批評中心、bilibili、陸家嘴讀書會共同主辦的“遠識·遠觀”系列第三期《世界作為參考答案》新書發布會。活動舉辦時,哈佛大學取消多門文科專業的新聞登上熱搜,而在《世界作為參考答案》一書中,劉擎與嚴飛兩位作者也談到了“無用之用方為大用”的人文教育,從書中可以看到,這場文科危機已經持續了至少半個世紀。
四位受益于文科教育的人,他們如何看待文科?

毛尖 華東師范大學教授、作家
年輕人來問我未來的選擇,我其實已經沒臉說文科多么重要,因為我在文科這個行當已經干了很久,我覺得文科已經變成一個越來越保守的地方。
你們一直在書里面呼吁,文科是不能死的,文科很重要,文科死了以后好像沒有底盤了。但是我自己,比如說我打游戲,我在游戲中感受到的那種激情、浪漫的東西,甚至高過在文學中獲取的那種激情。所以我就想文科怎么就不能死呢?三位怎么看?

嚴飛 清華大學社會學系副教授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今天的文科不能說死吧,垂死掙扎,正在瀕死的狀態當中。
我們會看到今天文科更多是受到所謂交叉學科的沖擊,仿佛只有在這樣一種交叉之下,和定量研究結合的時候,文科才可以生存下去。
但是另一方面,我和劉擎老師在哈佛大學的這一年發現,大家都在文科這個領域里面不斷地跨學科交叉。我覺得這非常有意思,會帶來很多的新鮮啟示。一方面文科確實在垂死掙扎,但是另一方面我覺得也許這樣一個文科死掉了以后,我們可以重新去培養或者生長出一片新的,非常強調人文通識思想、思辨的創新性的天地。

劉擎 華東師范大學紫江特聘教授
我自己是一個理工男改文科的,所以我對文科作為學科并沒有那么強的感情。文科作為學術的一個學科本身,它只需要非常少而精的人,特別熱衷、特別有才華的人。
文科的建制,是反人文的,但是另一方面我覺得文科是自覺的,文科是加載在每個人生命里面的。
1993年市場經濟剛剛開始的時候,人家說“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就自然會好的。其實物質發展不是精神發展的充分條件,它只是必要條件。對絕大多數人來說,我們仍然需要人文精神。這個世界不能只按照成本利益,按照工具效率來看,而應該把人當作有情感的人,有關懷的人,有對真善美追求的人。而這一切它可以是細雨潤無聲的,我們需要這種滋養人性的人文。但是作為學術追求的那個學科,我覺得確實要少而精的人去做就好了。

詹青云 哈佛大學法學博士
文科也可以找到一些方法活下來。像法律,相比哲學、文學這些,就是一個很庸俗的文科,是需要在現實和理想之間做一些妥協的。
我的好多同學他們今天在做一些我覺得很有趣的工作,在大科技企業里面做法務,要回答一些人類從來沒有回答過的問題,比如說AI的法律責任如何劃定?平臺收集人的信息,它的隱私權的邊界到底在哪里?你要回答這些問題,要退回我們當年讀法學院的時候,最沒有人選的法哲學,用根本性的思考去回答的,而不是大家當年很熱衷去選的稅法、公司法。
你說那個純文科的、那些關乎我們想要一個什么樣的世界、人和人的關系是什么樣的,這些問題的思考在今天仍然是有意義的,但是書齋里的學者要學會把這些東西用到現實世界的碰撞里,而不是停留在純法哲學的思辨里。
我覺得現在的年輕一代,去區分文科和理科是非常粗暴的,大家需要的是跨學科的知識,就像嚴飛老師搞社會學的研究不需要學大數據嗎?不需要學特別復雜的回歸分析嗎?肯定需要的。一個理工科的人不需要一些基礎的經濟學、心理學知識嗎?他也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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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丨黃祺
來源丨新民周刊
編輯丨王越月
編審丨戴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