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東師范大學原黨委副書記、中國社會學會原副會長吳鐸先生因病醫治無效,近日逝世。今天下午(3月21日),吳鐸先生追思會在華東師大舉行。
華東師范大學社會發展學院院長文軍教授寫了一篇悼文,追憶他的恩師吳鐸先生。本報授權發布。
——編者按
2025年2月8日,這是一個最令人悲傷和心碎的日子。我最敬愛的導師吳鐸先生因病醫治無效在上海市第六人民醫院逝世,享年92歲。
得到這個噩耗時,我正帶領學生在云南省尋甸回族彝族自治縣的苗寨開展寒假社會實踐活動,寒風凜冽,但恨不得馬上飛回去能夠最后看一眼親愛的吳老師。然而,吳老師的家屬告訴我,遵循吳老師生前遺愿,喪事簡辦,不發訃告,不開追悼會,不舉辦遺體告別儀式。
就這樣,一個學界巨星悄悄地離開了這個世界,亦如秋葉般靜美地離開了我們,離開了這個他曾經傾其一生,帶領我們不斷探索發展真諦的“社會”,可那盞指引過無數學子的明燈,早已將光芒鐫刻在中國社會學的星河之中。
中國社會學自20世紀70年代末恢復重建以來,其學科發展狀況一直與中國改革開放的偉大實踐是緊密相連的。我一直認為,社會學學科的繁榮是一個國家成熟的標志,是實力的象征,也是自信的體現。作為中國大陸最早恢復重建社會學的高校之一的華東師范大學,其社會學學科具有悠久的歷史。自1913年以來,滬江大學、大夏大學前輩的開拓性貢獻為華東師范大學社會學學科各專業的發展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可以說,華東師范大學社會學學科是歷經百年發展的根基雄厚的學科。1979年中國大陸恢復重建社會學之初,在時任中國社會學會顧問言心哲教授帶領下,吳鐸老師就積極響應,并在華東師范大學率先建立了社會學教研室,又于1982年成功獲得全國首批社會學碩士點,成為改革開放后中國社會學恢復重建后的重要開拓者之一。
2009年,在紀念新中國成立60周年之際,吳鐸老師曾說過:“要準確理解當代中國社會學,必須將其置于當代中國社會發展的進程中進行考察”。“社會學在我國的發展遠遠超出了一門學科發展的意義,而成為社會歷史發展的一面鏡子,生動而深刻地揭示了社會曲折前進的歷程”。
的確,社會學的命運不僅僅與一個國家和社會的發展狀況緊密相連,而且還與個人的成長息息相關。吳鐸老師晚年寫了一篇《我的“人生社會學”》的文章,該文以六篇短文的形式記錄了他自孩提時代以來留下的令人難忘的生活記憶片段,這不僅是一位老社會學家的人生思考,更是一個國家和民族發展的見證。吳老師說:“作為一名年屆九旬的社會學者,我們將研究社會、社會關系、社會結構、社會發展等,概稱為社會學;社會和人的存在是辯證地統一,當我們將視線和研究的重點轉向個人的時候,就會深深地感到:個人的人生道路,就是微觀層面的社會和社會變遷,也可說是一部屬于個人的社會學,或可稱之為‘人生社會學’”。
閱讀吳鐸老師的這篇文稿,令我的內心久久難以平靜。他孩提時期的苦難記憶,青春洋溢的芳華呈現和老驥伏櫪的精神氣概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作為吳老師眾多弟子的一員,我感到深深的愧疚,這種愧疚不僅僅來自于我自以為伴隨在吳老師身邊30余年,卻實際上對他的了解非常膚淺,更有甚的是,吳老師一輩子活到老,學到老,孜孜不倦,默默奉獻于學術研究的精神可能永遠讓我無法逾越。每個人都在書寫自己的“人生社會學”,而吳老師所書寫的不僅僅是自己的人生社會學,更是這個時代、這個國家的社會學。這也是他一直強調要建立中國特色社會學的人生使命之所在。
回顧恩師吳鐸教授的一生,或許我們看到的不僅僅是先生與中國社會學如何一起成長的歷史軌跡。它也是一個社會學者在大轉型時代的人生社會學書寫,其中更加滲透了其對中國特色社會學建設以及中國社會學該走向何處的深層思考。在人工智能、數字化浪潮席卷學界的今天,重讀先生關于“人生社會學”的論述,愈發理解其深意——當宏大的理論范式遭遇具體生命經驗時,真正的學術生長點方才顯現。因為先生的“人生社會學”早已超越了個體生命史,化作了滋養學科年輪的有機質——當我們用Deepseek、ChatGPT等大語言模型分析社會發展態勢時,他留下的人生社會學正在為冰冷的數據注入人性的溫度。作為后輩的社會學研究者,更是作為他的一名學生,我們更應該接過吳老師的學術接力棒,不僅要在大轉型時代書寫好自己的人生,更要緊跟時代的步伐,為中國社會的良性發展和有序運行貢獻出更多的社會學智慧和力量。
作者丨文軍(華東師范大學社會發展學院院長、吳鐸教授指導的華東師范大學1992級社會學專業碩士生)
來源丨上觀新聞 文匯教育
編輯丨王藍萱
編審丨戴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