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茜茜抖音賬號被永久封禁#日前沖上新浪微博熱搜榜第1名,此前,該網紅全網作品下架。短短幾年時間,顧茜茜從“草根”發展到擁有數百萬抖音粉絲的網紅,又驟然間跌落“神壇”。有業內人士指出,顧茜茜此番被禁言,是由于其直播間的炫富言論以及長期以來各種爭議內容的積累。之前顧茜茜就因直播中爆粗口等行為被大量投訴低俗。近年來,網絡直播間的黑話、爛梗屢禁不止。“老師,報giao”“你個老六”“雞你太美”等網絡黑話,“有貓餅”(有毛病)、“報一絲”(不好意思)等各種生拆造詞、諧音梗,讓人看了一頭霧水。
黑話、爛梗不僅充斥網絡,甚至伺機滲透進校園。“奧利給”“我真的栓Q”……作文里的網言網語,讓老師哭笑不得。網言網語因其戲謔、夸張、跳躍的風格,容易在求知欲旺盛的中小學生中蔓延。語言文字工作者指出,當下尤其要警惕網絡黑話、爛梗侵蝕青少年的精神世界,帶壞成長中的“幼苗”。
網絡熱詞與黑話爛梗
今年1月,中國互聯網絡信息中心(CNNIC)發布第55次《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報告》顯示,截至2024年12月,我國網民規模達11.08億人,較2023年12月增長1608萬人;互聯網普及率達78.6%,較2023年12月提升1.1個百分點。
網民大增,網語迭出。年度流行語被稱為“時代的標簽”,是觀察語言發展的獨特視角。目前,國內影響力較大的“年度十大流行語榜單”分別由國家語言資源監測與研究中心和上海的兩家雜志社——《咬文嚼字》《語言文字周報》發布,俗稱“三大榜單”。“三大榜單”揭曉的“2024年度十大網絡用語”,都有班味和City不City這兩個網絡熱詞。上榜的網絡熱詞,通常帶有年輕人的自嘲與自我調侃,反映了青年一代的心態。
所謂一體兩面,網絡新詞亦然。“三大榜單”可以視為公眾對網絡新詞的“用手投票”,是對這些有趣的網絡語言“點贊”。然而,泥沙俱下的網言網語中,很多是帶有負面情緒甚至不堪入目的黑話、爛梗。網絡黑話常常以方式上的不規范和意義上的負面內容出現,網絡主播通常會使用諧音或模糊表達來躲避審查;爛梗則意指濫用和貶損的表達。
盤點當前網絡中的黑話、爛梗,主要有以下幾類:一是諧音梗與縮寫梗。如“尊嘟假嘟”(真的假的)、“雨女無瓜”(與你無關)、“栓Q”(thank you的諧音)、“芭比Q”(指“完了”或“燒烤”);以及“XSWL”(笑死我了)“YYDS”(永遠的神)“2333”(表示大笑)等拼音與數字縮寫。二是扭曲原意的日常詞匯,異化為低俗或嘲諷含義,如“媛”被貶義化(如“佛媛”“運動媛”)、“老六”(幼稚或能力差的人)。三是低俗的、惡趣味的表達,如“藍色妖姬切爾西”(無意義調侃)、“卷單”(下單)、“PUA你”“CPU你”(控制或洗腦)。四是游戲/圈層黑話,在特定群體中的流行梗,如“泰褲辣”(太酷啦)、“食不食油餅”(是不是有病)等等。五是有負面情緒的爛梗,如“躺平”“擺爛”(表達消極生活態度),“大冤種”(愚蠢的人)等。
這些從網絡直播、短視頻、游戲中漫溢出來的黑話、爛梗,傳播速度快、隱蔽性強,悄然滲透青少年群體的日常生活并快速蔓延。旺盛的好奇心,促使孩子們主動接受網絡流行語,同時,在從眾心理的驅使下學說網絡語言,認為說網絡流行語很時髦。甚至不說網絡流行語,可能會被同學認為“落伍”而遭排斥,于是為了不落單而討好性地盲從。由此,網絡黑話、爛梗也被裹挾而進,對青少年的文字表達、審美趣味乃至價值觀產生不可估量的負面影響。
去年10月,中央網信辦、教育部印發通知,部署開展“清朗·規范網絡語言文字使用”專項行動,整治網上國家通用語言文字不規范使用亂象,塑造有利于未成年人健康成長的網絡環境和育人生態。尤其,聚焦部分網站平臺在熱搜榜單、首頁首屏、發現精選等重點環節呈現的語言文字不規范、不文明現象,重點整治歪曲音、形、義,編造網絡黑話爛梗,濫用隱晦表達等突出問題。
不得在成語中插入網語或外語
與此同時,嗶哩嗶哩、小紅書、喜馬拉雅等上海的網絡平臺相繼出臺了“清朗·規范網絡語言文字使用”專項整治工作公告。各大平臺采取清理熱搜熱榜聯想詞、設立搜索環節提示語、將語言文字使用和用戶信用分掛鉤、對主播商戶等合作機構進行規范培訓等舉措,引導廣大網民尤其是青少年網民規范使用語言文字。然而,也有業內人士告訴記者,不少直播間的主播靠著黑話、爛梗博取流量,而各大平臺也難以克制“流量沖動”,僅靠平臺的“自我整治”,力度有多大,是否有效果,尚需觀察。
中國詩歌學會朗誦演唱專業委員會委員、上海市語言文字工作者協會會員何驍,與語言文字打了一輩子交道。他認為,推廣普及、規范使用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既是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增強國家文化軟實力的戰略需要,又是樹立文化自覺、文化自信、文化自強,確保文化安全的具體舉措。網絡傳播作為新興傳播方式,網絡語言既有活力四射、創意十足的閃光點,也存在著不合規范、低俗庸俗等問題。“一方面,我們主張語言本身自有生命力和張力,允許它與時俱進,不斷發展綿延,衍生出新的枝丫。另一方面,我們應該警惕很多生造的新詞,避免網絡語言沖擊傳統文化,尤其成語。要知道,網上的諧音梗、同音梗,實際上大多是錯字、別字,在青少年當中容易造成不良的語言使用導向。”何驍舉例說,“神馬”“有木有”“圍脖”“童鞋”等等詞匯,并不適合寫進學生的作業本;“青蛙”“恐龍”等詞匯用來比擬人類顏值,帶有一定貶義。同時,有的縮寫詞語,“7456”(氣死我了)、“YYDS”(永遠的神)等,也離語言的規范相去甚遠。
何驍指出,成語是漢語言文化的一大特色,承載著深厚的人文內涵,蘊藏著豐富的歷史資源、美學資源、思想資源和道德資源,是珍貴的民族文化遺產,體現出中華文化基因在現代文明中的延續與發展,是讓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活起來”的重要載體。我們應嚴格按照規范寫法和標準含義使用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字、詞、短語、成語等,不得隨意更換文字、變動結構或曲解內涵,不得在成語中隨意插入網絡語言或外國語言文字,也不應該根據網絡語言、仿照成語形式生造詞語,如“十動然拒”“人艱不拆”等等。
2022年12月,教育部、國家語言文字工作委員會發布的《中小學生普通話水平測試等級標準及測試大綱》開始試行。“大綱適用于小學五年級及以上學生普通話水平的測評或評估監測,其實,這樣也有利于‘從娃娃抓起’,引導中小學生規范使用國家通用語言。”何驍建議,針對當下有的網絡主播語言使用不夠規范的問題,或可加強教育培訓,提升語言素養;加強平臺監管,營造良好環境;加強宣傳引導,創造健康氛圍;加強行業自律,形成長效機制。
網絡直播必須守好道德底線和法律紅線
《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顯示,截至2024年12月,我國網絡直播用戶規模達8.33億人,較2023年12月增長1737萬人,占網民整體的75.2%。2024年7月31日,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國家統計局聯合向社會發布19個新職業,網絡主播位列其中。
有“主播”,有“看客”,各大直播平臺上,好不熱鬧。各類直播間里,主播們都在制造流量、搶奪流量的“倉鼠輪”上拼命奔跑,有的常常不擇手段,不顧底線,“口出狂言”乃至“口吐穢語”,黑話連篇,爛梗不斷。隨著上千萬良莠不齊的主播充斥各大平臺,各種語言“失范”的現象層出不窮。
華東師范大學傳播學院副教授趙路平認為:“網絡直播間里的那些生造新詞、諧音梗、同音梗,是網絡主播之間過于激烈的競爭生態所致。有的主播為了掙得更大流量,就會依靠非常規的語言來拉近與觀眾的關系,提高用戶黏度。”傳播學上說,人即媒介。網絡社區化、家園化,有的主播通過不斷制造新梗,以期鞏固各自的粉絲群體。
網絡空間不同于現實生活,但又不是完全的虛擬世界。網絡主播介于虛擬和現實的中間態,網絡主播所使用的網絡語言、生造的網絡新詞,有很多亞文化內容和表達。這些亞文化,確實在不斷解構主流文化,抑或沖擊主流文化。“不過,互聯網本身就是社會的解壓閥。這種新興的網絡語言,就如同情緒宣泄的洪流,宜疏不宜堵。”趙路平指出,網絡語言自有其生命力,更新迅速,迭代飛快。“有些靡靡之音、不恰當的網絡用語,隨著時間流逝,相信也會快速消亡。”同時,必須要從源頭上做好管理,由政府部門、網絡平臺、MCN(多頻道網絡)機構多方積極引導,守住道德底線和法律紅線。
上海社會科學院新聞研究所研究員、影視文化與視聽傳播研究中心主任呂鵬,研究網絡直播生態已近10年之久。他說,現今的網絡直播間,的確存在網絡語言使用不夠規范的情形。“我觀察快手、抖音、B站播主的網絡直播,主播語言使用的調性大不相同,快手偏草根,抖音偏城市中產,B站更偏二次元。如果網絡直播語言使用全是一板一眼教科書式的說話,可能就出不來新興的網絡流行語了。”
呂鵬認為,那些頭部主播、大平臺的主播,接受過相關職業培訓,語言使用大多合規合范;然而,更多的底層主播并沒有受過高等教育,對語言使用做不到那么規范,也是情理之中。“各種平臺的主播,自身所受的教育程度各不相同。在確保底線的前提下,對他們不必太過求全責備。”盡管如此,清理黑話爛梗,讓孩子“有話好好說”,是社會之責,網絡平臺更是責無旁貸。“平臺可以從算法推薦機制入手,對這種網絡語言使用不夠規范的主播少些推流,流量下來了,主播自然也就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將來,等小主播成長為大主播,MCN機構、網絡平臺的介入監管和職業規訓,自然而然也就實現語言凈化的效果。”
專家們一致表示,規范網絡語言文字使用是大勢所趨,需要政府、平臺、行業、社會等多方合力,創新舉措、不斷健全專項整治長效機制,切實維護清朗網絡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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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丨付鑫鑫
來源丨文匯報
編輯丨王藍萱
編審丨戴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