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文化源遠流長,中華文明博大精深。民族民間文學藝術,是中國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要重視發展民族化的藝術內容和形式,繼承發揚民族民間文學藝術傳統,拓展風格流派、形式樣式,在世界文學藝術領域鮮明確立中國氣派、中國風范。
多年來,我一直關注上海西郊農民畫,特別是其濃厚的傳統氣息和淳樸靜美的人文民俗。有人說,上海西郊快速城市化,已經沒有農民,哪來的農民畫?此言差矣。西郊農民畫承載著西郊農民故土難舍的一份情懷與摯愛,更是民俗學家和人文學者學習和研究社會的一份難得的城鎮化記憶樣本。
2015年我撰著《中國民俗學通論》指出:“民俗是什么?就是一方土地所承載的歷史人文習俗,一方土地上的人以及人所創造的物質與精神的成果。傳統的對于‘民俗’淺表性理解的認知必須顛覆。我很想以‘土地記憶’這個詞來替代以往‘民俗’的研究范式。”
關于土地記憶,我初步的看法是,承載著一方土地之上的人的文化活動,包括這塊土地上世世代代的人們所創造的物質文明、制度文明和精神文明的成果,無論是物質的、非物質的,能夠被傳承下去,成為一種文化積淀,又能被一代又一代的人所記憶。所以,“土地記憶”的研究,不僅與民俗學、人文地理學息息相關,更與文化人類學、人文地理學、人口地理學等分支學科關系密切,而且與社會學、考古學、歷史學、建筑學、園林學、經濟學等多門學科彼此滲透。當然,還需要開闊視野,推動中國民俗學融入世界史學新潮。
上海西郊,在上海元代置縣前就涌現出黃道婆這樣杰出的紡織革新家,“衣被天下”“提花踏布”,花色品種千姿百態,在植棉和紡織方面,歷來是通過“娘傳媛”的家庭傳承方式而代代相傳。而民間土布所織出的圖案也十分精致,凝聚著西郊勞動婦女的藝術創新性和審美創造。幾個世紀以來,它不僅解決了當地人們日常生活中的穿衣問題,也給民眾帶來了生活的享受和美的熏陶,具有很高的人文價值和藝術價值。
元代紡織業的發展帶動了新涇地區印染技術的提升,人們逐漸就開始做出一些花樣,通過白色染料的印染,線條簡潔明快、圓潤和諧,構圖對稱平穩,具有古色古香的傳統特色,這是早期農民以蠟染繪畫起步的源頭。隨著歲月更替,圖案越來越復雜,所繪圖案大抵以農村生活的勞作、家慶喜事和歲時節日為主題,這種狀況到明清時代逐漸進入鼎盛時期。此后伴隨機械紡織印染技術的發展,機器取代了手工,蠟染繪畫、手繪年畫,因效率難以適應時代,逐步銷聲匿跡。
但一時沉寂并不意味消亡,事實上西郊農民的傳統手藝一直在民間延續。上世紀70年代以后,新涇地區的青年畫家首先看到了新涇蠟染繪畫、手繪年畫的藝術價值,繼而提出了改良與變通的意向,先繼承傳統,再逐步發展。于是出現了一系列以新涇地區農村田野風情、民俗風情為基本題材,以水粉為顏料,具有重彩濃筆、線條流暢、人物夸張特色的繪畫作品,正是這場變革,導致“新涇彩墨畫”的出現。可以說,70年代的彩墨畫是土地記憶直接的衍化與傳承。到90年代,西郊農民畫脫穎而出,以鄉村田野、民眾生活和勞作場景為基本素材,拓寬了農民畫的創作路徑,濃重色彩中透出中國彩墨畫藝術風格和西洋油畫機理筆觸的結合。如今,西郊農民畫作品遠銷歐美,其得到有效傳承與發展。
見微知著,在新的歷史起點上繼續推動文化繁榮,有效地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需要這種守正創新的正氣與銳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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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仲富蘭(上海市民俗文化學會會長、華東師范大學非遺與傳統文化研究中心首席研究員)
來源丨人民政協報
題圖來源丨文匯報
編輯丨王藍萱
編審丨戴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