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上海高考作文題公布，由“專”到“傳”，必定要經過“轉”嗎？
題目公布后，不少讀者發現，今年的高考作文題和華東師范大學胡曉明教授2019年發表在文匯報筆會的文章《古人說“文章九命”，太悲觀了，我歸為三個字：專、轉、傳》高度關聯。
那么，胡曉明教授如何點評今年的高考作文？新民晚報記者第一時間采訪了他。
華東師范大學終身教授、上海寫作學會會長胡曉明說，今年的作文題不僅延續了哲學思辨，而且加強了參與當代文化生活與思想反思。這里三個字是辯證的關系。專家之文，過于小圈子，過于封閉，就自然變換而為“轉”家之文，“轉”家之文，過于輕淺、過于流俗，追求流量，牽就時尚，就會自然生出一種要求，一種真正傳世之文。核心要義是中間的“轉”，正反都可以有好文章。如果認為不需要，那就是杜元凱注左傳，以及司馬遷著史記的諸多故事。長存于天地間的經典自然不需要流量。如果需要轉，可以從現代社會文學經典的新傳播諸多例子下手，酒好也怕巷子深，尤其是遇到AI以及互聯網時代，當今傳播手段空前繁榮豐富的時代新變。
題目要求聯系社會生活，寫后者更容易得分。但是既使是寫后者，也要有辯證思考，因為轉得不好，就轉俗了，變味了，當然，還有一種轉，是轉化，再創造。當今有很多這樣的情況，能否寫得鮮活，這就要考一考學生是否關心經典傳統的文化生態，是否能文似看山不喜平，而不是死讀書了。
中文系教授們怎么說“專、轉、傳”
同濟大學中文系教授張生向記者表示，今年上海卷的作文題目總體來說難度較大。“作文題目以不同文章類型之間的轉換問題為題，過于專業了一點，對考生來說，理解其間的關系難度比較大；而且作文題目希望考生把專業文章與通俗文章再到傳世文章的轉換之間的關系或原理提純出來，并且與生活相關聯，也顯得較為生硬，可能會讓考生感到無所適從。所以說，這個題目本身在專業和通俗或者大眾化的轉換上也做得不是很好。”
在他看來，考生從自己熟悉的通俗文化現象入手再來談其成為經典文化作品的過程比較容易處理一些，否則按照題目給定的邏輯過程展開，會很難處理。“當然，這個題目可能對那些平時關心社會文化現象同時又有一定的理論思考能力的考生比較‘利好’。”
華東師范大學中文系教授黃平告訴記者，在今年高考作文題中，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上海卷”題目。這個題目和當下生活的貼合度最為緊密，緊扣當下文化生活，“我們當下的文化閱讀，受到新媒體極大的影響，離開‘朋友圈’，離開‘轉發’，很多人都不讀什么東西了。在這個意義上，上海的作文題提了一個好問題。”他表示，這道題是理解當下文化生活的關鍵所在，和考生的日常經驗很貼合，同時打開一個有深度的思辨空間，考生可以寫得言之有物又不乏深度。
復旦大學中文系教授王宏圖也認為今年的高考作文挺有意思，它與網絡時代的文化傳播密切相關。
“有一個思維常規的誤區，就是大家覺得要把傳世之作跟專業文章聯系起來，當然很多傳世之作的確是專業性的，一般讀者不容易接受，需要通過通俗性的文章轉化，傳播到廣大讀者那里，但很多精彩的文學作品或者其他類涉及政治倫理，對于人類社會前景的展望的作品，它們大多并不是太專業性的，它們使用的是一般人可以懂得語言，因此根本不需要轉化。”
王宏圖告訴記者，考生還有一個寫作思路是，轉化的文章有一個最大的問題，一方面它方便了讀者的接受，但畢竟是轉手的，會把原作當中很精美的含義過濾掉。古今中外很多傳世之作都是沒有被轉過的，而且轉文最多也就是一個介紹性的入門引導，它無法取代原作給讀者在精神上的滋養與享受。“不排斥轉文，但我們可以把它當做入門的拐杖，盡量讀原作。”
資深語文教師評點高考作文
“這是近幾年來題干比較長的一個材料作文題，提供了一個非常具體的、非常詳實的材料和語境，基本上避免了套題，而且還是重在考察學生的理解分析能力。”同濟一附中語文高級教師虞宙說，這個作文話題是在呼吁閱讀的回歸，倡導我們要去讀經典，然后在經典與通俗之間尋找到一個連接點，那就是讓更多的人走進自己的專業領域和學術領域，從而讓自己提升基本的素養。
虞宙說，考生在審題時要抓住核心問題——由專業文章的“專”到傳世文章的“傳”，是不是一定要經過“轉”？考生們不妨想一想，我們的教科書里面有許多經典的文章，但它們可能沒有得到廣泛的傳播，這是不是也可以引發一些對專、轉、傳的思考？古代傳播很廣泛的民歌，抑或是大量的明清小說，大部分的質量都很難說是經典和佳作，可能只有極少數作品會流傳到今天。我們熟悉的四大名著，誰說它們只有經過長時間的“轉”，才成為傳世佳作的？當然，古代的傳播條件、民眾普遍的文化素養，與今天是完全不能相比的。在當今的網絡時代，包括人工智能的介入，有些作品的傳播量很大，傳播速度也很快，這是“轉”的條件發生了變化。但它們是不是“專”，這仍是需要一定的門檻的，不能為“傳”而有意無意地拉低“專”的門檻，否則就沒有成為傳世佳作的價值了。
現在的語文教改，鼓勵學生整本書閱讀，就是讓學生多閱讀經典的作品、專業的作品，而這個閱讀過程也是一種傳播，是一種文化與文明的傳播與傳承。所以說，這道作文題可供思辨、可供聯系現實生活的寫作素材，還是很寬泛的。
上海交通大學附屬中學語文特級、正高級教師張林：建議可以從我們常見的經典入手來理清、突破自己的邏輯思路。比如：達爾文的《物種起源》就是赫胥黎等學者以通俗講演大力推動，才使進化論在世界流行；霍金的《時間簡史》就是通過大量的流傳才變得家喻戶曉，推動了現代物理學走進大眾。《論語》、《孟子》等儒學經典就是通過世代大儒解經箋注，分享世人，才使中華文化源遠流長。學生能思考到這些常見的事例，他們的思路也就豁然開朗了，文章也就好寫了。
進一步來看，這次命題的意義好像并非只有這些，對現代社會生活的思考才是真正的用意。網絡社會，大量“博取眼球”的文章，大量“以量代質”宣傳迷惑著社會大眾。短期效應，短期的發展破壞了長期的效果，我們應該在寫作時思考到這些問題。從專業文章、到文化產品、環境保護、國家發展等，都是同學們的寫作范圍，可見命題者深邃洞察，見微知著。由“專”到“傳”，經過“轉”或不經過“轉”，都是我們要用心去體會的。我們不能掉入以量代質的陷阱，也不能泛娛樂化，更不能直奔功利化的結果，我們要思考的是“傳世的經典”是否能產生，我們要思考的是“人類的文明”是否能夠傳承，我們要思考的是“中華優秀文化”是否能廣泛轉播，文章雖小，意義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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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丨沈琦華
來源丨新民晚報
編輯丨王藍萱
編審丨戴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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