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之后,最大的變化是什么?”昨天上午,在下榻的思南公館一間起居室里,花白頭發、休閑西裝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杜勒拉扎克·古爾納回答本報記者的問題時表示,“諾貝爾獎是全球性的,即便是不怎么看書的人也知道它。獲獎當然讓我高興,另一方面,它意味著不停旅行,見不同的人——世界上不同地方、講不同語言的人們對這些作品產生興趣,它們被翻譯成不同語言,讓作者有機會和他的讀者見面,這是最好的事情之一。就像我現在,這就是我為什么在這里的理由。”

古爾納為中文版作品簽名。 施晨露 攝
一直想感受中國文化
1948年,古爾納出生在東非海岸的桑給巴爾島。這是一座充滿魅力的小島,多種文化交融是這里的一大特色;這也是一座充滿動蕩的小島,在先后經歷了數十年的英國與德國殖民統治與短暫獨立后,桑給巴爾于1964年與坦噶尼喀合并為今天的坦桑尼亞。
1966年,18歲的古爾納以難民身份赴英留學,最終在肯特大學獲得博士學位并留校任教。2006年,古爾納當選英國皇家文學學會學士,擔任凱恩非洲文學獎與英國布克獎評審。2021年,因為“對殖民主義文學的影響,以及對身處于不同文化夾縫中難民處境毫不妥協且富有同情心的洞察”,古爾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其代表作有《天堂》《海邊》《來世》等。
2021年10月,就在諾獎公布后,上海譯文出版社經過10多輪磋商洽談,獲得古爾納10部作品中文簡體翻譯出版權,短短10個月后就“爭分奪秒”推出首輯5部作品。去年,兩輯10部作品出齊。今年春天,古爾納應邀首次造訪中國。
5日上午,經過長途飛行落地上海,古爾納說:“雖然我從未造訪過中國,但從地圖上就可以感知中國的幅員遼闊。我一直想感受迷人的中國文化,希望在這幾天里見識到各種有趣的事物,以及歷史與當代的成就。”
古爾納在中國的行程可謂馬不停蹄。在上海停留期間,6日、7日,他分別與格非、孫甘露兩位作家對談,還將參加一場作品朗誦會,隨后前往寧波諾丁漢大學。最后一站北京,他將在北京師范大學與中國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莫言對話,并參觀中國現代文學館。
復雜來自相遇交流
昨天(3月6日)下午,在華東師范大學與格非對談前發表的演講中,古爾納與中國讀者分享關于家鄉桑給巴爾島的“復雜文化現實”。“在桑給巴爾的石頭城中心,考古學家發現了一座大教堂的遺址。從那里發掘出的陶器歷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六世紀,來源是印度洋沿岸現在被稱為伊朗的地區。在這一地層上下,也就是在其所對應的跨越一千多年時間里,有著各種與南阿拉伯、伊朗、印度、泰國乃至更遠的東方往來的痕跡。島上和沿海其他地方還有大量證據表明,來自印度洋各地的旅行者曾在此地相遇、交流、定居,東非沿海的訪客里就有著名的中國鄭和船隊。沿海岸沙灘行走,可以拾到產自中國的青瓷碎片,正是鄭和船隊遺留下來的歷史遺跡。”
古爾納說:“某種程度上,這是我對更廣闊世界,對它的豐富多樣、異彩紛呈的最早體驗。每年某個時候,旅人們都會帶著他們的貨物、故事,從大洋不同地方來到我們的島嶼。港口離我家只有幾米之遙,是他們帶來的故事伴我長大。”
用交流來理解世界
在格非看來,古爾納的作品中不僅有“真”,還有“誠”,其清晰程度令他印象深刻,表現出的社會生活的寬闊視野和復雜的時空關系更令他震動,“我的手邊沒有世界地圖,但讀古爾納的小說,腦海里馬上會浮現出世界地圖。”
這場對談以“我們必須談論痛苦”為主題,古爾納解釋,隨著生命經驗和記憶積累的痛苦并非肉體之痛,而是一種強烈的情感,產生于對人生的更多體味,“寫作不是一種責任,就看你有沒有意愿繼續寫。我寫的是我的理解、我的感受、我的立場。不是說要重新創造這個世界,而是要寫別人沒有寫過的東西。”
“當我們思考知識的時候,通常認為知識是可靠、權威的,是可以在書本和圖書館中找到的東西,這是一種理解世界的方式;另一種方式是人們用腳、用交談來實現,可以關于過去,也可以關于現在,甚至是不準確的。”接受記者采訪時,古爾納說:“小說彌合的是那些歷史學家、學者所知之事和普通人之間的隔閡。你或許需要專業的學術訓練來閱讀歷史,但每個人都能讀小說。和學術寫作不一樣,在寫小說時,你可以放任你的頭腦,不需要向別人證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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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丨施晨露
來源丨解放日報
編輯丨王藍萱
編審丨戴琪